梁龙:人生苦短,必须性感|人生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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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别觉得人定胜天,别觉得我们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天就是命运,咱干不过它。不要跟命运硬刚,偶尔撒个野,偶尔绕个弯,一辈子就过去了。  印花风衣 Dries Van Noten  反穿设计黑色无袖背心 GIVENCHY  墨镜 私人物品  我不相信“四十不惑”这个说法。到了40岁,我眼前全是困惑。我不知道我该怎做音乐创作,也不知道我该表达什么,我甚至对这个世界有一些看不懂了。看到周围那些优秀的、拥有大智慧的人,我更困惑了,不管是艺术家还是商业精英,他们的事业挺成功,婚姻上一塌糊涂,生活可能并不幸福。是不是婚姻并不代表幸福?婚姻这个形式在未来还是不是刚需?到处都是问题。  有时候,我不知道是自己的眼光出现问题了,还是时代发生变化了。目所能及的范围里,让人感觉生动、新鲜的东西特别少。以前,哪怕是原始创业的或者正在奋斗的阶层,他们可能生活在底层的逻辑里面,但他们都很生动,有一种旺盛的生命力,有想法,有勇气,有冲劲。今天,这几个层次好像都不够生动。生动的东西少,给人带来的刺激也少。一年过去,可能我都数不出来几个让我感动或者带来跳跃感、刺激感的人。一开始,我以为自己是不是到这个年龄了,感受不敏锐了,后来发现也不全是这个原因。  我找到的办法是,去外面看看。以前,我天天跟一帮艺术家、电影人还有几个志同道合的酒友玩在一起,接触的全都是比我岁数大的人,都是中老年群体。做乐队这么多年,其实我基本上不混音乐圈,接触年轻人也就是现场演出的时候,可能交流都谈不上,我们之间仅限于乐队和观众的关系。  一个创作者,特别需要在自己所表达的领域有更多触角,不断获得新的感受和思考。我当然知道去一个综艺节目不如去音乐节舒服,音乐节的时间又短,去的又全是朋友,可是我需要去接触新的世界。可能不舒适,但这些机会是很难得的。面对这些新的体验,我不设定一个明确的目标,只要可能在过程中获得一些感受就好。  有时候,一些特别不在舒适区的事情反而会让你受益更多。让我和年轻人一起去共同创作音乐作品,别看我是个搞乐队的,其实我特别不习惯跟别人一起创作。但就是在这些让我不怎么舒适的过程中,我慢慢地明白了综艺节目是怎么一回事,明白了一些新的娱乐方式为什么受到年轻人的欢迎。因为参与录制了《乐队的夏天》,我理解了为什么录到最后一期的时候,大家都很不舍,新裤子乐队会跳上去说“希望这个节目还有第四季”。我也相信,综艺节目会有新的可能,总有一天会做到既有吸引观众和流量的趣味性,也有文化意义和社会意义。  走出去,接触了不同时代的人,确实对不一样的文化有了新的认知。有一次,我和年轻的音乐人聊天,发现我们喜欢同一支国外的老牌乐队,但是,再聊下去又发现,他们和我喜欢的点完全不一样,我觉得那支乐队特别有想法、有颠覆性,他们就是喜欢这支乐队的音乐的节奏性,给他们自己的音乐创作带来了一些启发。当然,这样也很好。可是,如果一代一代人对一些经典的、代表性的音乐所做的表达、所处的时代背景普遍地缺乏认知,我觉得是很遗憾的。

印花风衣 Dries Van Noten   反穿设计黑色无袖背心、黑色德比鞋 GIVENCHY  墨镜、牛仔裤 私人物品  我发现,现在的年轻人听歌好像不太看歌词了。最开始,乐迷几乎是一定会读歌词的,看你的思想深邃不深邃,后来,大家可能因为音乐性而喜欢你,现在,90后、00后的逻辑是:嘿,这哥们儿有意思,这支乐队挺好玩。二手玫瑰的成名作里,有一些是差不多20年前写的,今天仍然有很多年轻人喜欢,作为乐队主唱和创作者,我很开心,也很感谢大家。很多年轻人在我们的演出现场玩得很开心,他们可能没有那么认真地把歌从头听到尾,他们在台下蹦蹦跳跳撒欢儿,把我们的演唱当背景,这也挺好。每个时代的需求不同,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只要能打动观众,就够了。但是,我得知道他们这个“开心就好”的心态,这很重要。  这几年,我还多了一个美妆博主的身份。这事真的是误打误撞,一开始,我是想看看vlog是怎么回事,自己也试着拍一拍。当时我把各种素材都拍了,也没觉得化妆这事有什么特别的,乐队刚成立的时候,演出的妆全是我自己化的。没想到,化妆的视频最受欢迎,让我破圈了,让人觉得老梁还能搞笑,还能拍vlog,是不是也能来综艺节目玩一玩。这对我的心态起到了非常大的影响,虽然直到现在我也没有那么放松,对各种新的玩法我都不算是适应的,但我没有以前那么头疼了,以前一说明天要去哪个栏目,就开始纠结、抵触,现在我可以试试看,知道自己不会做那么好,但是能劝劝自己,没事,拍打拍打。不过话说回来,不能说大家都应该去试试,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还是看自己的感受和需求。  我一直不爱混圈子。以前做乐队的时候,我和摇滚音乐圈的人没有太多来往。后来我意识到,如果我们仅仅局限在摇滚乐这个行业里,天天想着怎么撬动音乐市场,想着怎么写出一鸣惊人的歌,结果就是想太多,反而把自己束缚住了。我经常说,摇滚乐千万不要找错了敌人。可能我们过去觉得,主流是假想敌,流行是假想敌,但是后来发现,我们面对的不只是这些问题。我们经常抱怨一些社会问题、大环境问题,其实更多的可能是我们自身的专业能力问题。  中国从来不缺艺术家,也从来不缺市场,但有一个问题:怎样让艺术家和市场对话,找到适合自己的路。我们可能需要更多地跳出自己的圈子,走向公众,去感受更大的世界。创作的时候,不要想太多,也不要去想这个年纪应该做什么,如果我去做什么是不是会显得很幼稚,你只要在创作的过程中去玩,去尝试,自己快乐了,创作的音乐就会给人带来快乐。生活的时候,就踏踏实实地生活。  我成长的过程中有很多的不安定和漂泊感,可能塑造了我性格里的强烈的危机感。我没有什么成就感,也没有所谓的成功感。出了专辑,有了更大的舞台,被更多人认识的时候,我没有那么享受、那么过瘾,相反,失落、失望或者失败的时候,我的感受都是特别明确的,每个阶段的失落感都特别强烈特别实在,一点都逃脱不了。  每过一段时间,我就会不满足,就要往上走。我总是不断地要求自己进化,不断地折腾。这些年,我一直想给二手玫瑰做一个更准确或者更有趣的舞美,总觉得现在的方案不够好,不过瘾。后来,一个专业做舞美的朋友跟我说,梁龙,你们的舞美是非常OK的,你知道吗,合作的艺人经常跟我说,你得帮我再改进改进啊,因为我看了梁龙的现场,咱们一比有点黯然失色。

绿色印花衬衫 Dries Van Noten  音乐就像大海,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新的优秀的人才和作品像浪花一样涌上来。以后,可能AI会替代所有的浪花,把人类的前浪都拍在沙滩上。当然,我不相信AI能写出崔健那样的音乐作品来,可能文艺创作会是人类文明的最后一座堡垒。  现在,我想做自己有创作欲望的事情。我正在筹拍我的第一部电影长片,可能没有太大的成本,也不是商业大片,但我想把这个故事拍出来。作为演员,我想演的一定不是摇滚歌手,有段时间,我觉得演黑社会大哥肯定很来劲,去演了,很酷,但没那么来劲;后来,我遇到一个特别窝囊的角色,身边的朋友都觉得我不适合,但我能想象出来我去演的样子,那是我演得特别过瘾的一个角色。今年,我想借用戏剧的形式做二手玫瑰的巡演,为此甚至把原定的体育馆演出取消了,因为比较模式化的演出形式也会变成一种束缚,我想把演出做得像一出戏,有主题,也有趣。对我们这代音乐人来说,演出场地从live house升级到体育馆曾经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衡量标准,但是现在,时代好像变了。  我也想对大家说:你想记录什么,想表达什么,想创作什么,就去行动,不要怕。你想拍片子,拿手机拍都可以。不要在意手机拍出来的画面会不会有点粗糙,只要内容好,用什么拍没那么重要,很多年后再回头看,你会庆幸自己当年拍了,该记录的记录了,想表达的表达了,用什么拍的都没关系。  放长线,不一定钓大鱼。我现在没有太多的焦虑和纠结,并不是因为我没有困惑了,而是我能够处理我的困惑了。我可以和困惑共处,不会因为有困惑就没法过下去了。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我调整了我的心态,别着急,我先放长线,但目标不一定是大鱼。  “艺术是个天生的哑巴,必须找到别的方法说话。”这是我在很多年前写的一句歌词。如果把艺术看成一种非常独特的表达,这个“天生”可能带有宿命的感觉。你要认识到,艺术也好,做艺术的人也好,从诞生之初,就一定会面临一些阻碍或者不平整,面临一个曲折的命运。一个人天生会说话没什么特别的,如果天生是个哑巴,但我还想说话,想表达,就算我不能像大家一样用嘴说,我也要找到一个表达的方法,哑巴也能表达。如果你把最底线的能力看成一个天生的缺陷,可能你的表达欲望会更迫切,而且会拥有更多更丰富的表达的可能性。

短袖印花衬衫 ALLSAINTS  时代的变化越来越快。我小的时候,家门口那条街上,南方人在卖豆腐、窝窝鞋,我爸说,这些南方人真不容易,背井离乡的,咱们东北人就是故土难离。在过去那个辉煌的大工业时代,我们东北人幸福感特别高。但是,等到企业转制下岗潮来临,很多人失业了,为了生计,甭管故土难离不难离,东北人倾巢而出,走遍了五湖四海。我听说,疫情这几年,仅黑龙江一省就有800多万人口流出。每次回东北,我听到亲戚们老乡们一说起年轻人的未来,都是考上大学然后去哪儿,没有谁会想留下来。  从某种层面看,AI在给人类的躺平找出合适的理由。不多远的未来,可能人类一出生就要面对全方位躺平的人生,最重要的事可能就是怎样找到人生的目标。脱口秀演员童漠男讲的一个段子挺好玩,他说,如果婚姻变成了一件稀罕的事情,那以后在音乐节现场,最酷的行为不是“跳水”了,而是拜天地,要是谁能掏出来一张结婚证,所有人肯定羡慕坏了:哟,这东西现在可是很难搞到的呀,哥们儿,你太牛了!这哥们儿说,这算什么,年底咱就生孩子了。这是个段子,但是现实也是这么荒诞。  “人生苦短,必须性感。”这是我很好的一个忘年交刘辉经常调侃的一句话。我们开过一个玩笑,他说,老梁,有一天我走了之后呢,你一定要帮我刻个碑,上面写着:我来了,我玩过,我走了。后来他又改了,他说,老梁,你别给我刻错了,要这么刻:我来了,我没玩,我走了。疫情期间,他去世了,癌症,60岁左右。他是一个看似洒脱其实极其焦虑的人,他很想玩,很想洒脱,他知道玩和洒脱的可贵,但他没有做到。“人生苦短,必须性感”,他只做到了前半句。这就是很多时候我们的表达和真正感受的错位。他所说的性感,可能承载了他想要达到的洒脱、会玩、看得开、放得下、心无牵挂等等,归结为“性感”两个字。我希望这句话对大家来说是无用的,因为你的人生已经活得足够性感了。  作为一个中年人,我蹚过了一道河,接下来还有一段路要走,我认为最好的心态就是不装。不装,就是明白我们改变不了什么,但我们能把自己的事情打理清楚。人的成熟有一个节点,就是在你发现自己和自己所在的行业没有那么大的改变世界的能力的时候。20世纪80年代,哲学和诗歌很重要;90年代,摇滚乐很重要;现在,到处都是短视频,但我们不能说哲学、诗歌的年代意义就一定大于短视频的这个时代。作为个人,面对时代的变化和人生的起起落落,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事,闷头往前走。命运无常,千万别觉得人定胜天,别觉得我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天就是命运,咱干不过它。不要跟命运硬刚,偶尔撒个野,偶尔绕个弯,一辈子就过去了。

白色印花风衣、蓝色乐福鞋 Burberry  摄影 张亮  采访、撰文 Maggie  统筹、策划 暖小团  化妆 Shailen  发型 明皓  服装造型 傲寒  造型助理 耀耀、明天  美术、置景 july  制片 rth  美术编辑 默菲  场地鸣谢 萍姐火锅  新媒体编辑 Sissi Hua  新媒体执行 Iv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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