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金煜、编辑 | 李固、卡梅尔谷牧场位于加州中央海岸的圣卢西亚山脚下，这里不仅景色迷人，还是一个豪华度假村。多年来，苹果公司都选择在此举行一年一度的“百强聚会”。

苹果公司素以保密闻名，而这场年度聚会更是被笼罩在一层神秘面纱之下，正因如此，关于它的细节偶尔被披露出来时，总是格外吸引人。

根据亚当·拉辛斯基在其传记《苹果内部》中的描述，每年都有100名高管被挑选出来参加这个聚会。

这些被选中的员工，是基于一个假设：如果史蒂芬·乔布斯重新开始，他会选择哪100人一起离开。

这些人被视为公司中的精英中的精英。不仅仅是高级管理人员，有时候一些低级工程师或部门副总裁也会名列其中。

能够参加百强聚会被视为公司内最高荣誉之一。聚会保密性极高，与会者不能携带家属或助手，甚至不得自行驾车前往，而是必须乘坐公司安排的大巴。

聚会前，会议室要进行彻底的清扫和安检，以确保没有任何窃听设备。

这场非正式的精英聚会是苹果公司年度日历上的重要活动。每年，被选中的幸运员工将成为第一批见证苹果未来产品的人。

多款着名产品，如iPod、iPad、MacBook Air和苹果手表等，都是首先在这里展示和讨论，然后很久之后才向公众发布。

而现在，参加百强聚会的与会者不仅关注公司产品的未来发展，同时也在搜寻另一个重要的信息：即谁将成为苹果公司的下一任首席执行官。

十三年前，蒂姆·库克接替乔布斯管理苹果公司至今。明年，当库克年满65岁，当初为他设定的100万股股票将全部派发完毕。

他的年龄已超过多数全球主要国际企业的首席执行官。现在，在苹果公司内外，接班人话题的讨论已经开始了。

蒂姆·库克：史上最成功“继任CEO”？

作为全球最着名的品牌之一，苹果公司在其快速发展期几乎只经历了两个时代：乔布斯和库克的领导。

乔布斯不仅是苹果的创始人，更是公司的灵魂人物，当他因为癌症而不得不退位后，如何挑选合适的继任者也成为了巨大的挑战。

乔布斯的地位几乎高不可攀，他的传奇和独特性使得替代者难以比拟。

最终，经过长久的培养和严格的筛选后，蒂姆·库克在2011年被任命为苹果CEO，同年10月，他走到聚光灯下，向外界展示了新版iPhone，第二天，乔布斯便去世了。

当时，库克已在苹果公司工作近14年，作为乔布斯的副手，他在公司的快速发展期与乔布斯肩并肩工作，二人合作默契。

在合作中，乔布斯主导创意和产品蓝图，而库克则负责将这些创意落到实处，推动产品的市场推广、生产和销售。

许多大型企业的继任者尝试模仿其成功的前任，如微软的史蒂夫·鲍尔默和戴尔的后续领导人，但往往未能成功。

库克却是一个例外。他没有简单模仿乔布斯，而是保持了自己对业务、细节和执行的严谨态度，将乔布斯的创新精神和设计理念商业化到了极致。

在他的领导下，苹果推出了苹果手表、AirPods和新一代iPad等产品，每一代产品都可视为iPhone的延伸。

库克的领导使苹果公司成为了商业巨头，并开始拓展到金融和流媒体等多个领域。

十年间，苹果的股价增长超过1000%，市值增加超过2万亿美元，超越了亚马逊的杰夫·贝索斯和伯克希尔·哈撒韦的沃伦·巴菲特。

库克创造了前所未有的股东价值，虽然他可能永远无法超越乔布斯的传奇，但他已成功确立了自己作为苹果CEO的地位，《经济学人》杂志甚至评他为历史上最成功的“继任CEO”。

或存在两套接班人计划、在商业方面，蒂姆·库克实现了即使是史蒂芬·乔布斯也未曾想象的高度，他的领导得到了机构投资者和散户投资者的广泛支持。

然而，库克并不能永远担任CEO。事实上，他在2021年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曾透露，自己不打算再在这个职位上待上十年。

虽然库克没有公开透露他打算担任首席执行官多久，但彭博社引用他身边人士的话称，他至少还会继续担任三年。

届时，他计划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将在苹果公司积累的财富用于慈善。

何时交接，如何交接，这不仅是市场和公众关心的问题，华尔街也对此保持高度关注。

大型公司最担心的就是交接过程的不稳定，尤其是像苹果这样的全球最有价值公司。任何高层的剧变或选人不当都可能严重威胁公司的未来发展。

前两年，迪士尼公司在接班人问题上经历了一段类似美剧《继承之战》的混乱过程，其董事会的权力斗争至今未息，这反映了公司功能的失调，也影响了迪士尼的股价，至今未能恢复。

去年，当今最火的人工智能公司OpenAI也曾爆出将创始人山姆·奥特曼解除首席执行官职务的轰动新闻，引起了投资者的深度担忧。

幸运的是，奥特曼很快重返原职，但此事仍对公司的声誉造成了重大影响。

甚至苹果公司本身也有过惨痛的经历。1985年，作为联合创始人的乔布斯由于与董事会的重大分歧而被无情的解雇，这一事件成为公司治理的一个广为人知的教育案例。直到11年后，乔布斯才被邀请回归苹果，重新担任首席执行官，并将其重建为历史上最独特、最成功的企业之一。

因此，苹果公司的投资者极为关注公司是否有详细的继任计划，以确保公司连续性和股价稳定。

去年，蒂姆·库克在接受BBC播客节目中歌手杜阿·利帕的采访时分享了自己在公司工作25年的感受：“我热爱这里，无法想象自己不在苹果的生活。因此，我还会在这里工作一段时间。”

当被问及继任计划时，库克似乎是在向投资者保证，他表示：“我们是一家重视继任计划的公司，所以我有非常详细的接班计划，因为总会有不可预知的事情发生。我可能明天就走错了路，虽然希望这不会发生。”

在进一步被追问潜在接班人时，库克回答说：“我的任务是培养几个有能力的人选，我非常希望下一任首席执行官能从苹果内部产生。这是我的责任。最终会由董事会从这些候选人中做出选择。”

这一回答普遍被外界解读为苹果有两套接班人计划。一是类似紧急预案，指的是如果库克突然无法继续担任CEO，那么需要立即启动的应急领导计划；二是真正的长期策划，即允许库克按照自己的意愿继续工作到自愿退休，同时培养下一任长期的首席执行官。

更像乔布斯还是库克？

如果库克自己的经历，证明了继任者可以与创始人完全不同的话，那么问题来了，库克的继任者又该是怎样的呢？

在许多公司，从现有的高级副总裁、副总裁和C级高管名单中任命一位新首席执行官都并非难事，因为能走到这个级别，几乎每个候选人都已在工作中证明了自己有能力能胜任CEO的角色。

但是，寻找或培养下一任掌门人却绝非易事。

这是一个市值近3万亿美元的帝国，拥有超过10万名员工，其产品几乎遍布全球每个角落，其股票涨跌经常左右市场，关切到数千万人的退休账户。苹果公司首席执行官一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如同库克在采访中暗示的那样，未来的接班人很可能来自苹果内部。虽然理论上，董事会有权从外界任命一位CEO，而且，外聘可能真正引入一位更贴近乔布斯而非库克的，具有真正革命性新理念的人物。

但苹果长期以来，在乔布斯和库克的领导下，一直有着浓厚的公司内部凝聚力，很难想象一个局外人能轻易融入这个拥有如此多历史和复杂业务的环境。

投资者也可能更倾向于内部晋升，以确保平稳过渡。

新的CEO不仅需要具备远大的战略眼光和创新精神，还需善于管理和运营，其还要能够代表苹果与外界谈判或交流。

一个挑战是，许多苹果高层的知名度不足以支撑起这家全球知名企业的形象。

因为每次主题演讲和产品发布都是全球关注的新闻事件，所以新任CEO最好是一个已知的公众人物。

至于下一任首席执行官是什么专业背景，有可能没有那么重要。乔布斯当初选择库克的时候，也受到了很多质疑，认为一个运营官不适合继承乔布斯这样富有创造力的远见卓识者的事业，但库克最终证明他们错了，最大限度的挖掘了苹果在各方面的商业潜力。

库克之后的CEO，有可能继续来自运营背景，也有可能来自软件或硬件工程，产品或服务领域。

其最重要的特质，并非是其初始专长，而是综合管理能力。当然，如果有候选人曾在多个部门拥有经验，那肯定会是一个额外的优势。

只比库克小两岁的热门候选人

一个看似理想的接班人选是现任首席运营官杰夫·威廉姆斯。威廉姆斯与库克的关系，仿佛重现了库克与乔布斯的关系。

乔布斯当初提拔了担任首席运营官的库克担任CEO，现在，库克也与自己的首席运营官合作多年。

苹果公司需要在庞大的生产和出货体系中维持各团队的高效协作，这正是首席运营官必须具备的卓越管理能力所在。

此外，威廉姆斯不仅仅局限于运营角色，他还是苹果手表的联合创始人，并负责公司日益扩展的健康计划，这使他在公司中的重要性仅次于库克。

据其身边同事对媒体的描述，杰夫·威廉姆斯的性格也像库克，而非乔布斯：他脾气温和，工作高效，谦虚而严谨。

彭博社报称道，在库克的领导下，他以随身携带详尽的产品开发和运营资料活页夹而闻名，这样，他便可以在会议期间快速参考，响应首席执行官的问题。

威廉姆斯担任首席运营官已有快十年时间，具备丰富的经验，因此如果库克发生意外，他肯定会立刻接任。

但是，他的劣势在于他的年龄。他只比库克小两岁。如果库克过去两三年前就退休的话，他还有可能可以接任，但现在，假设库克在三五年后退休，威廉姆斯将比现在的库克年龄还高，无法成为十年或更长时间的接班人。

不光是杰夫，很多苹果公司内高层的晋升都面临年龄的限制。

和乔布斯一样，库克也很少对公司的高管团队进行大幅调整，核心团队大多在乔布斯时代就一起开始亲密合作。

过去十几年，基本保持不变，但同时，里面的关键人物也都已经或接近退休年龄了。

黑马约翰·特纳斯、在彭博社最新一则报道中，将焦点放到了一位此前未被太多关注的人物上----硬件工程主管约翰·特纳斯。

年龄可能是特斯纳最大的优势，他还不到50岁，是苹果高管团队中最年轻的成员，比其他高管团队更有可能长期留任。

据报道，特斯纳人缘很好，在苹果公司内部广受欢迎，而且具备台前魅力。

彭博社援引一位接近苹果高管团队的人士说：“蒂姆非常喜欢他，因为他能做一个很好的演讲，他的性格非常温和，从来不会在邮件里写任何有争议的内容，而且是一个非常沉默寡言的决策者。他有很多像蒂姆一样的管理特点。”

多位彭博社接近的苹果高管团队知情人士都认为，特纳斯值得信赖，应该成为下一任首席执行官。

这些内部的猜测，被他越来越高的可见度所证实：特纳斯越来越多的站到镁光灯前，成为了新产品演示的代言人。

今年5月7日iPad发布会，他对外介绍了新款iPad Pro和iPad Air。去年，他在欧洲巡回演讲，介绍公司的环保措施，这是库克重点关注的领域。

硬件工程主管约翰·特纳斯

他甚至在去年12月份接受了一次长达30分钟的电视采访，谈论完全不属于他职权范围内的芯片问题。

而前文提到的苹果公司内部“百强聚会”，在今年的会议中，特纳斯也成为了一个重要的参与者，主持了公司技术路线图的展示。

以前，他更多是以司仪的身份，由一系列的副手介绍各个领域的情况。今年，他则亲自主持了演讲。

这更引发了对他似乎被作为接班人在培养的猜测。

特纳斯是相对较新的核心团队成员，他于2001年加入苹果，最初负责Mac外接显示器的研发。早期，由于资历较浅，他与乔布斯的直接交流并不多。

但此后，他的职责范围逐步扩大，先后负责了iPad、Mac、AirPods以及2020年的iPhone产品线。

2021年，他被提拔为硬件部门的负责人，并最近接管了苹果手表硬件工程团队，取代了威廉姆斯。

特纳斯在团结硬件和软件团队方面赢得了广泛的赞誉，一位他的前同事对彭博社说：“我认为他非常出色，是个正派的人。我不能这样说那里的每一位高管，他们中的许多人或多或少都喜欢模仿乔布斯。”

但是，也有人不赞成特纳斯的潜在的接任。据报道，一些人认为他资历太浅，无法承担起一家市值上万亿美元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职责，一些人认为他缺乏CEO应该具备的创新和胆略，尤其是在大胆的技术收购方面。

一种反对意见是，特纳斯并没有参与苹果近年来的许多重大产品行动，例如，他只参与了苹果手表的后期开发，在帮助公司制定好的智能家居战略方面也做的不够。

而苹果最近向AI领域进军的想法则是由其他高管而非特纳斯提出的。

此外，他部分参与了苹果近些年两个最雄心勃勃的项目：Vision Pro和自动驾驶汽车，汽车业务已告失败，而头戴式“空间计算”显示设备虽然引起了广泛关注，但市场表现也尚未能证明其是否具备重大的技术革新性。

要更稳定还是要突破、也许，库克根本就不会退休。目前的苹果公司，面临着多重挑战。美国和欧盟的监管机构正在以反垄断和数字市场准入之由对其进行审查，这导致了苹果今年以来在股市上的表现低于标普500指数。

它的智能手机销量在下滑，同时还在对供应链进行战略调整。这些都需要一个稳妥、成熟的掌舵者如库克本人来驾驭。

公开看，苹果也没有强制退休年龄政策。只要库克在任，苹果就是稳定的，股价是在上升的，因此如果库克想继续工作下去的话，很可能无论是员工、市场还是华尔街都不会有人拒绝。

但另一方面，苹果最大的挑战可能是创新动力的衰减，缺乏一个乔布斯时代的突破性产品。

全球科技领域都在寻找下一个iPhone般的革新，苹果把赌注下到了混合现实装备上，但VisionPro的尝试似乎显示通往真正的轻量级空间计算眼镜的道路还很漫长。

与此同时，至少到目前为止，苹果错过了生成式人工智能的爆发性增长，只能是奋力往前追。

十多年来，库克不断迭代乔布斯遗留下的产品和服务，将至最大限度货币化，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效果。

但伟大的科技公司要继续保持优势，可能需要真正具备远见和创造力的人才能带来这些革新，而这个人物，很可能并不是库克或他团队下某个管理经验丰富的高层，而是另一个不知道会从何而来的乔布斯。

[TIPS]其它外界讨论中的候选人：

软件工程高级副总裁克雷格·费德里吉。他有着深厚的高层管理经验，每年监督数千名工程师进行软件升级。他比库克年轻8岁，具备年龄优势。他经历过乔布斯和库克时代，也拥有技术能力。而且，他很擅长在台前亮相，是苹果公司最具知名度的人。

互联网软件和服务高级副总裁艾迪·库伊。现年59岁，在苹果工作32年。近年来，在他的带领下，苹果公司大局投资商店、云服务、流媒体等服务领域， 2023年，这些服务为公司带来了852亿美元的收入，仅次于iPhone的最大收入类别，而且，其规模还在不断扩大。他不具备年龄优势。

苹果院士菲儿·希勒，他也是从乔布斯时代就在公司担任要职，从事产品和营销工作。希勒不是高级副总裁，而是苹果院士，这一角色有可能对他有利，更容易担当CEO一职而不干扰到其它高层的职位，但他与库克同岁，因此理论上不太可能对他替代库克自圆其说。

全球营销高级副总裁格雷格·乔斯维克。产品部门背景。是库克高管团队中任职时间最长的苹果员工。他多年来位于苹果最核心的重要领导圈，他曾帮助开发了最初的iPod和iPhone，一直积极参与苹果所有产品的产品管理和市场营销工作，对公司里里外外都了如指掌，并在2020年晋升为高级副总裁。他在营销部门有30多年的工作经验，可能比任何人都更懂得如何向员工和客户传递公司的愿景。他比库克年轻四岁，不算特别年轻。

零售主管迪尔德丽·奥布莱恩。在苹果公司工作三十年，负责监管苹果公司在全球的庞大零售业务。在她2019年成为苹果零售主管之前，曾担任过多个销售、运营、人事和财务职位。她也曾在多年前苹果推出零售店战略中起到关键作用。她比库克年轻5岁左右，因其资深的经历，并参与过公司许多重要的职能，因此肯定会是被考虑的候选人之一。

硬件技术高级副总裁乔尼·斯鲁吉。乔尼是近期苹果公司最关键的领导者之一。他的团队负责芯片的研发，这些芯片为iPhone、iPad、Apple Watch和Mac带来了极大的性能提升。苹果在库克时代的成功，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芯片的更新。斯鲁吉在公司内部广受尊重，并且推动了苹果扩大业务范围，促成了对英特尔调制解调器部门的重大收购。不过，可能有人会认为他尽在芯片领域的专长不足以令其管理整个庞大的苹果公司。

文章内容参考彭博社、经济学人、苹果内幕等信息